心碎人

心里空落落

十年颠倒【09】

雪球:

一个噩耗:我工作上突然来了两个活……比我计划里的要早一个礼拜,所以我之前没有赶在五一前完结果然受到了诅咒。我一向是不一心二用的,但是这篇还有三章就能完结,所以我会尽力抓紧一切时间把它写完,为了保证质量不会太赶,频率不敢保证,我尽量快,不!会!坑!放心吧


感谢体谅T T


前文点归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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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伍嘉成觉得他此刻和谷嘉诚相隔的不止是一整间客厅,他们之间凝滞而稀薄的空气一动不动的画出了一道疆域,他们仿佛隔山隔海,隔着整整十年他没经历过的时光,隔着一道友情爱情脆弱模糊的边界,隔着一层他怎么想也没想到的解谜游戏的谜底。


 


“你……你……”他像不知道自己该控诉的到底是什么,“我……”


 


他捏着戒指的手慢慢的放了下来,眼睛睁的很大,黑白分明的滚圆,十年后的伍嘉成每每这么看人总带着点凌厉的倨傲感,但是现在这双眼里流露出的只有小孩子发现自己被骗了以后才会有的那种懵懵懂懂的伤心。


 


他觉得谷嘉诚现在看上去也有点伤心,是那种很熟悉的,输了比赛之后谷嘉诚又想掩饰的好像也没有什么,不想让他看出来的藏了一层的伤心。他的眉头很快的聚拢一下又松懈开,就像被抓了一把的棉布,只有伍嘉成能敏感的辨认出上面留下的痕迹。所以当他再走近自己的时候,伍嘉成没有躲开。


 


他慢慢走到伍嘉成面前两步远的地方,朝他伸出手,伍嘉成以为他要抓住自己,要急着解释什么。但是他只是把掌心平摊向上的伸给他,一直等到伍嘉成松开攥着项链的手指,戒指和军牌一起落进他手心里,他很用力的握住了它们,紧到他的指节都泛白,好像在抓紧最后能握住的什么东西。


 


伍嘉成突然想起他醒来的第一天早晨,他们俩就是站在这里,调换了位置,自己也是这么警惕慌张的,被巨大的困惑笼罩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以及谷嘉诚那样古怪的亲昵。


 


他张了张嘴,过了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想了好久,想了好多可能,但就是没有想到是你。”


 


谷嘉诚的声音低的像喉咙里有一块很锋利的东西:“你很难接受吗?”


 


“不是!”伍嘉成第一反应是很大声的否认,“我……不是讨厌你……老谷,我……我要想一下……我没有想过……”


 


他紧皱眉头,又开始着急了,一急他脑袋里的方言转换器就不够灵敏,语序也容易颠三倒四的复杂起来,让人觉得逼着他再想下去是一件很残忍的事似的。


 


最后他干脆抛出个问题来:“老谷,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谷嘉诚站在那里,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然后转身走去沙发旁,引他:“小伍,你过来。”


 


伍嘉成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犹疑不定的考虑要不要听从他。


 


“你先过来。”他的声音近乎诱哄,放的很轻,伍嘉成还没考虑好,但是这具身体好像有它自己的意志,已经顺从的走了过去。


 


谷嘉诚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坐下来,偏头去看沙发背面窗台外,角落里一朵像是最沉最凉的海水那样深蓝色的一朵小花,它蓝的动人无比,像一颗有生命的宝石,正在静静的呼吸。


 


“有一天你坐在这里,看见了这朵花,你问我,这朵花是怎么开的?”谷嘉诚告诉他,“后来你又想了一会,说早几个月,你好像看见一只鸟,有漂亮的蓝色尾巴的那种鸟,总是落在这里,在这个角落低头埋东西,你还喂了它一把米。”


 


谷嘉诚盯着他,他盯着那朵花:“你不可以问我,这朵花是怎么开的。你要去问那只鸟,去问下过的每一场雨,去问每天早晨照在窗台上的太阳。”


 


伍嘉成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懂:“我要想一下……我说这个逻辑……”


 


谷嘉诚没说话,静静的陪着他想。


 


过了一会他又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喜欢你吗?”


 


谷嘉诚的眼神一躲不躲:“你喜欢我吗?”


 


伍嘉成手足无措,四下乱瞟,觉得指尖都酥麻,像个被逼着告白的小男生。


 


他终于找到了一件值得干的事,不停的用手指去压沙发边那道布的摺缝,一遍又一遍的,眼睛紧盯着它,好像呆会就会从里面再长出一朵花而他绝对不想错过这场奇观一样:“老谷……我们如果在一起了,我们就不是朋友了。”


 


谷嘉诚有一点没弄明白他在说什么。


 


伍嘉成很努力的把他心底最重的那个问题拽出来:“我是说……你就不是我的朋友了,如果我们又不想在一起了,比如我们后悔了,或者吵架了,我们也不会是朋友了……但是啊,我们还要一起工作,磊哥和凡凡……”


 


他突然被自己提醒了,猛的抬起头来:“他们知道吗?”


 


“他们知道。”谷嘉诚很平静,“我们的父母也知道。”


 


伍嘉成怔住了,他似乎在思考,这样后悔起来的成本就更不可收拾了。


 


谷嘉诚继续跟他讲:“其他人都不知道,你说只要让我们在乎的人知道就可以了。”


 


“我说的?”伍嘉成又像完全不认识自己了。


 


谷嘉诚点点头:“我们当然吵过架,非常非常厉害的一次。”


 


伍嘉成满脸绝望的表情看着他。


 


“是我的错。”谷嘉诚说。


 


谷嘉诚一点一点的告诉他那次是故事是怎么开始的,公司是怎么安排他和受捧的师妹合作炒绯闻的,两个人才二十多岁,年少气盛,对偷偷藏起来的恋爱本身就像抓一把风似的患得患失。会上伍嘉成什么话也没说,谷嘉诚找了个蠢透了的理由和老板吵,伍嘉成拽着他不给他说话,两个人互瞪了大半天,像恨不得咬住对方脖子的冤家,最后是伍嘉成硬把他扯了出去,转头又去找老板,说自己不可能答应。


 


公司说好,没问题,你不用配合。


 


转头等伍嘉成从外地飞回来下了飞机就看见师妹卡着墨镜刚巧在接机口站着,身后跟着几台欲盖弥彰的相机,闪光灯亮成一片。


 


再等他拍广告的时候师妹刚好来摄影棚探班,他约朋友看个电影也能巧遇,他写了首歌,发表的时候标题被改动了一点,正巧暗嵌了师妹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除了一帮在网上哭天喊地抵死不信的粉丝之外,所有的通稿,师妹新戏的宣传文案,都是一片喜气洋洋,满版祝福,说他们两个青春偶像,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这下话本来就不多的谷嘉诚干脆一句也不说了,冷的一块冰掉在他脸上都不会融化。伍嘉成唱一次歌就被追着问是不是炒作或者什么时候结婚,没有人关心哪怕一句新写的歌好不好,进出公司都能看见粉丝表演泪洒当场,烦的一个头两个大,还要和经纪人吵架,没空看他的脸色。两个人冷战的大动干戈,肉眼可见,郭子凡和赵磊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们那两个月唯一放的两天假,伍嘉成开着车准备去邻省一个风景秀丽的山间小镇躲躲清静,刚刚上路后视镜里就出现两辆车牌号有点眼熟的车保持着平稳的距离一路跟着。


 


谷嘉诚觉得这些靠隐私喂养的记者们这回估计要失望了,因为伍嘉成的副驾只坐了一个自己,再怎么拍,也不过是队友一起度假外出放风这种没噱头的标题。


 


车载广播里切了一个新节目,师妹正在电台宣传新戏,人家提起伍嘉成的新歌,问她好不好听,师妹的声音害羞的能滴出糖,欲说还休,似有还无。


 


谷嘉诚伸手就切断了主持人的哈哈大笑,那笑声才播出一半,尴尬的僵滞了。


 


伍嘉成在车厢里突然降临的沉默里分了神,犹犹豫豫就开错了路,又绕了一截,最后彻底开进歧路,目的地在逐渐昏暗的天色里越来越远,好像再也到不了了。


 


几个小时错路的旅程中他们像两个默契的哑巴一样,一句话不说,像所有走到无路可走的情侣那样,用沉默来替代最后的伤心。在夕阳最后一道光束缓缓坠落之后伍嘉成把车停在路边,摔了车门下车,双手撑着膝盖大口的喘着气,好像他就要呼吸不过来了。


 


谷嘉诚沉着脸也把车门重重一摔,走到他面前,一秒钟也没犹豫的,一把把他抱进怀里。


 


谷嘉诚记得自己当时抱得非常非常紧,紧到他几乎都听见了伍嘉成不知道是哪一根骨头都发出了极轻微的声响,紧到他有一瞬间以为伍嘉成就要被融在自己的身体里再也离不开了。伍嘉成一动不动的由他抱着,也不喊痛,头埋在他的肩膀,一只手很慢的攀上他的后背。


 


身后的相机像是烟花,白亮一闪。


 


那个八卦网站的编辑和伍嘉成关系很好,伍嘉成的狗没失踪的时候经常托付给他照顾,隔天他就带着几张照片来问伍嘉成这演的是哪一出。


 


伍嘉成把照片慢慢的收起来,捏在手里不还给他,说谢谢,老谷喝醉了,别往外放了,丢人的。


 


编辑不说信也不说不信,倒是卖了个人情给他,谁也没见过那几张照片。


 


回了家伍嘉成就把那几张薄薄的照片往谷嘉诚胸膛上扔,问他你抱给谁看呢?


 


谷嘉诚说他们不是想知道你到底和谁在一起了吗?


 


伍嘉成火了,问你憋了一个月不跟我说话就憋出这一招了是吧?


 


谷嘉诚居然还笑了一下,说,怎么?我没有师妹拿得出手?


 


谷嘉诚告诉他,自己也不记得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好像在反应过来之前,两个人就已经小兽一样扭打成一团,谁先动手的,不记得。年轻的不安和害怕,被荷尔蒙煽动的热血,轻易的毛躁起来,释放成一股没头没脑的怒气。没法对任何一个人倾诉的所有委屈和煎熬,只能让共同享有这个秘密的对方承担。椅子桌子全部被推翻,地毯乱七八糟的卷起来,十几只水晶杯被一把扫落稀里哗啦亮了一地,伍嘉成一脚把他踹倒,他揪着伍嘉成的领子搂着他一起滚到地上,他翻过身压着伍嘉成,擦着他耳朵一拳捶在地上,玻璃碎片划得他手背斑斑的血。


 


他这时候才发现伍嘉成在哭。


 


伍嘉成躺在地上,慢慢松开死攥着他肩膀的手,胳膊上也有被划伤的血,像一个丢盔弃甲的战士。他很久都没哭了,眼泪流的也是安安静静的,只看到脸上晶亮一片,盈盈水汽,他一边哭,一边很小声的喃喃自语说着什么。


 


谷嘉诚抖着手去擦他的眼泪,很快他的血迹就在伍嘉成脸上融开了。伍嘉成依然侧着脸不看他,只顾着反反复复说自己的话,谷嘉诚俯身下去把耳朵贴在他的唇边,听见他一直在说:“对不起……我不敢啊……”


 


伍嘉成怕很多东西。怕黑,怕鬼片,怕看到有人对小动物不好,怕输掉,但是他不太常说,我不敢。


 


尤其是他渐渐长大,那种进鬼屋的综艺,真让他做他也就硬着头皮做了,不会求人家给他特例,逃过这些可怕的东西。他越是害怕越逼着自己勇敢,这是谷嘉诚第一次听见他说那么多次的不敢。


 


“对不起啊……对不起啊老谷……对不起……我害怕……我不敢让他们知道……他们会一直问……一直看着我们……用那种很讨厌的样子……对不起……”


 


他看多了外界这些扭曲虚伪的关注,满怀恶意的嘲讽,他不敢拿他们小心保护着的,美丽又稚嫩的感情出去冒险。


 


谷嘉诚一把把他抱起来,坐在地上,把他的脸按在自己的肩窝,紧紧的搂着他。他终于大声的哭出来了,一声声的抽噎被谷嘉诚的皮肤压着,闷闷的传递到他的心脏,谷嘉诚的心脏一声不吭的听着。


 


“对不起啊……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永远不要跟我道歉。”谷嘉诚好像听见自己这么说,他自己的声音也像飘得很远,又绕回伍嘉成耳边。


 


听见动静的赵磊和郭子凡楼上楼下的跑过来,推开半关的门,看见这一室狼藉,眼泪和鲜血,靠着门框差点没站住。


 


“老谷……嘉成……你们……”“……你们别吵架……”“你们好好的啊……”


 


谷嘉诚抬头看见两张天塌了的脸。


 


“后来我们约好,无论怎么吵架,都要瞒着他们两个。”谷嘉诚看着听故事听的发愣的伍嘉成,“再后来我承认了,我就是吃醋,憋着不说,也不跟你坦白,自己没事找事。”


 


谷嘉诚松开手把那枚戒指给他看:“然后你就去订了一对戒指,不过还是有很多人以为你是要送给师妹。”


 


伍嘉成张了张嘴,又闭上,最后艰难的说出了话:“……我打你了?”


 


谷嘉诚笑了一下,笑的很纵容,点点头。


 


“对不……”伍嘉成立刻反应过来这是一个不用说出口的词,卡在了那里。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因为即使过去很多年,你也怕会失去我。但是没有人会因为怕分开,而宁愿不在一起的。”谷嘉诚用这句话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


 


伍嘉成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眼神又绕着那枚戒指转。


 


他看见谷嘉诚坐在他对面,手很轻的抬了一下,快碰到他胳膊的时候,又像没了力气似的放下去。


 


看上去就像很想要给他一个拥抱,最后却没有这么做。


 


 


谷嘉诚说的道理他都懂,但是不代表他能这么顺畅自然的接受了自己的朋友变成恋人这一重大事实。所以他克制不了的躲了谷嘉诚大半天,他相信谷嘉诚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


 


晚上开演唱会策划会的时候他缩在郭子凡和赵磊中间坐,有一搭没一搭的神游,歌单上的歌他总共加起来听过的也没有几首,他不禁又开始忧虑起来目前这个状态要维持到什么时候,如果他要一直留在这里,该怎么对付这场演唱会。


 


演唱会导演喊了他两声他才听见:“……小伍,小伍,没问题吧?”


 


“没有!”他下意识元气满满的回答了,才问,“刚刚您说什么?”


 


导演在那笑:“让你再跳一次探戈。”


 


伍嘉成傻眼了:“……和谁跳?”


 


导演这下觉得更有意思了:“你还想和谁跳?”连坐在赵磊旁边的谷嘉诚都侧头看了他一眼。


 


伍嘉成觉得现在的尴尬值要直逼他刚见谷嘉诚没几眼的时候就要和他又搂又抱的回忆,微弱的抗议:“干嘛还要跳……”


 


导演一看就是认真调查过:“十周年纪念演唱会,当时粉丝要是还在,也值得给她们点纪念的福利嘛。”


 


郭子凡和赵磊在旁边装模作样的鼓掌。


 


“哎,嘉成哥,我觉得你最近健身还可以,你搞不好可以举老谷。”郭子凡在旁边认真的给他出主意。


 


赵磊看热闹不嫌大:“可以可以,你们今晚就可以练了,早点找回熟悉的感觉。”


 


伍嘉成求救无门,散了会就被舞蹈老师赶去隔壁三面墙全是大镜子的练舞室。


 


伍嘉成紧张的靠着一面镜子站着,谷嘉诚低着头站在他对面,他们俩的影子被自己身后的两面镜子循环往复的反射重叠,不厌其烦的映过来映过去,在他们身后照出了无限远又越来越小的无数个对方的影子。


 


伍嘉成觉得这个画面非常的眼熟,好像这穿越的十年根本就是他的幻觉,他依然和谷嘉诚刚刚见面,两个人陌生的不知该寒暄什么,马上就会有老师冲过来不耐烦的骂他们,干嘛呢?当桩啊?赶快练舞了,谷嘉诚不许驼背!


 


谷嘉诚现在不驼背了,但还像原来那样懒懒的把眼皮抬起来,像一只吃饱了叶子的考拉:“你要和我跳舞吗?”


 


伍嘉成不知道越过十年的间隙,相像的对话,同样的场合,也巧妙却不同的发生过。


 


“……有点奇怪。”伍嘉成歪歪脑袋回答他。


 


“哪里奇怪呢?”


 


“有一点点尴尬。”


 


“那这样。”谷嘉诚帮他想办法,“你就当我们都在十年前,就当什么都还不知道,也没有发生过,像那样跳一次。”


 


伍嘉成盯着他看了一会,噗嗤笑出来,他一笑就又像无忧无虑的了:“不像啊,你那时候和现在差别很大的,舞跳得也不太好,举我的时候手都在抖,啊对啦,你也不会这么看着我,让你深情一点,学多少次都学不会了……”


 


“那我现在不是一个更好的舞伴吗?”谷嘉诚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现在是很好啊……”伍嘉成想到了什么,笑容又从他脸上褪去了,“可是我还不知道我能不能回去。你说啊,要是我过来了,那里是不是就没有我了?要是我不在他们怎么比赛啊……老谷也是,我说那个时候的你啊,也不知道记不记得好好练舞,搞不好早上都会迟到,校长又得骂他……”


 


谷嘉诚好像说着完全事不关己的话:“你干嘛担心他呢?反正你现在什么都有了,能开演唱会,有人喜欢,就算是我也比他唱的跳的更好,你不是还说总被他气死吗?我不会这么气你的,留下来不好吗?”


 


伍嘉成特别不赞同的看着他,难得的拧着眉毛,面如霜雪:“我还是想回去。”


 


“为什么呢?”


 


伍嘉成回答不上来。


 


过了一会,谷嘉诚换了个问题:“之前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哪一个?”


 


“你喜欢我吗?我是说,24岁时候的那个我。”


 


伍嘉成的指尖猛的发麻,就像摸到了电,沿着末节血管开始往上流窜,然后他感觉到心脏突然的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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